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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宵看了她一眼。

随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美酒入喉,味道却莫名苦涩。

许清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是有些苦涩。

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依旧苦涩。

一杯接着一杯。

许清宵一直沉默,在别人眼中,他似乎在喝闷酒。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不郁闷才怪。

所以众人并不在意。

也就在此时,张恒的声音响起。

“严儒,我一直听严兄提到您,严儒之意,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敬仰,这杯酒是学生敬你,也庆大魏有您这样一位严儒。”

张恒开口,他端起酒杯,朝着严磊说道。

他敬这一杯酒。

一来是真心实意想要在大儒面前露个脸,哪怕是刷个存在感,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二来就是为了恶心恶心许清宵,尤其是最后两个字,严儒二字是有两重意思。

在座众人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人微微皱眉,一眼看穿他的心意。

哪怕是万安国也有些不悦,这件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许清宵一个人独自喝闷酒,你还去招惹他?不是有病吗?

可他说的话,又合情合理,不好训斥,只能强忍着恶心。

至于严磊,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没有训斥什么,在他眼中,张恒这种表现也正常,毕竟自己的同学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有些生气是常理。

所以点了点头,也算是受了这杯酒。

看到严磊点头,张恒顿时笑容灿烂,立刻饮下,紧接着一旁的严军跟着开口。

但并不是与严磊说话,而是朝着李广新开口道。

“李府君,我张兄擅长诗词,此番南豫府新楼刚刚建好,张兄备好了一首七言诗词,算作是庆祝。”

他开口,吹捧张恒。

此话一说,李广新虽然心中厌恶此人,但明面上还是笑道。

“哦?没想到张恒有这份心意,那不如念出来,也算是为我南豫新楼添加光彩。”

李广新笑着说道。

此话一说,下方的天明书院学生开始起哄了。

“张兄诗词,可谓是一绝啊。”

“是啊,是啊,张兄所作,必是精品,我等有幸能听到张兄诗词,不枉前来了。”

众人起哄,其余人也跟着起哄,笑颜逐开,毕竟是楼宴,吟诗作曲,自然是必要环节。

“哪里哪里,严兄实在是捧杀我了。”

“不过学生的确作了一首诗,也算是为南豫新楼添加一份光彩吧,当然若是作的不好,希望诸位也不要见笑。”

张恒笑了笑。

表面上各种谦虚,然而却已经起身,看着众人开口道。

“楼阁岧峣倚翠微,天风吹散碧云飞,一声清磬时时响,十里鸣钟夜半归。”

张恒开口,字正腔圆,这首诗词他早已经备好,同时也请教不少夫子,删删改改,如今拿出来说是说献丑,其实还是有些自信。

随着诗词念完。

在场众人不由微微点头。

你说特别好,那肯定不是,但你说差,那肯定不差。

只能说还行,算是可以,毕竟要求不能太高,哪里人人都能作出千古名诗?

“诸位,实乃学生献丑,若是有那些不好的地方,还望多多指点。”

看到大家的反应,张恒略微自豪,不过说话还是谦虚。

台下,陈星河喝了口酒,心中更加自信,不过他没有急着拿出自己的诗词,毕竟这个环节还是会持续一会,大家都会轮番作诗。

自己完全可以等一等,等到时机成熟,再拿出诗词,镇压全场。

一来是为了自己师弟出口气。

二来是证明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陈星河又喝了口酒。

“好!”

“诗词不错,意境也不错,不愧是张兄所作。”

“张兄不愧是我天明书院的读书人,不错,不错。”

很快,各种赞美声响起,大多数是天明书院的学生喊着。

其余人也跟着鼓掌赞好。

宴会便是如此,你夸夸我,我夸夸你,只要没什么仇,彼此都会客气一二。

感受到众人的夸赞,张恒也有些飘飘然了。

但此时,他看了一眼许清宵,略带笑意道。

“哪里哪里,献丑罢了,献丑罢了,若不是因为南豫府新楼建成,我也不敢拿出来献丑,毕竟许清宵,许万古在一旁,诸位就莫要笑话我了。”

“对比万古兄的才华,张某之才,实乃米粒之光啊。”

张恒开口,谦虚的很,但也充满着嘲讽。

他也是读书人,而且入了品,把自己贬的如此之低,去夸赞许清宵,看似自己不行,可实际上也是在贬低众人。

无形中捧杀许清宵,也在暗中讥讽许清宵,恶心许清宵。

这一刻,饶是万安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屡次三番去找许清宵麻烦,这又是何必呢?

“张兄莫要气馁,许清宵乃儒道万古第一人,比不上他也是自然。”

“是啊,许万古随便作词作诗,皆是千古名词,比不过许大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如此年轻,便是儒道八品,许先生之才华,一人压我等天明书院也不足为过。”

各类声音再次响起。

如跳梁小丑。

如夏蝉聒噪。

诸多人皱了眉头,纵然连李广新身为府君,也忍不住皱眉。

这帮人的确有些不识趣。

许清宵都沉默不语了,独自一人喝闷酒,你们还要讥讽?

慕南平慕南柠兄妹二人都看不下去。

尤其是慕南柠,她想要开口,可关键时刻却被自己兄长拉住。

此时。

张恒将目光看向许清宵。

而亭上。

许清宵依旧是一杯酒,一杯酒的喝。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酒壶换了三次。

这些酒不算太烈,但也不是果酒一类,正常人架不住这样喝。

“许兄,张某之诗,登不上大雅之台,素问许兄才华横溢,一场小小的宴会,便作下千古名词。”

“此等盛宴,许兄何不再来一首?也为新楼添光呢?”

张恒的的确确有些膨胀了。

他虽然知晓自己所作所为有些惹人讨厌,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看不爽许清宵。

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许清宵不见他,折了他面子,他不爽。

后来万安国来了,许清宵还是不见他们,他更加不爽了。

尤其是自己同学被揍了,那他就更不爽了。

种种不爽加在一起,他今日就是要让许清宵难堪,就是要让许清宵不爽,就是要恶心许清宵。

怎么?

不爽?

有本事打我啊。

这就是张恒的内心想法。

反正他又不混南豫文人圈,今日一过,整个天明府文人不得崇敬自己?

许万古又如何?

绝世文章又如何?

千古名词又如何?

照样给我吃瘪。

想到这里,张恒脸上的笑意,更浓更浓了。

而此时。

许清宵依旧是一语不发。

他端起酒杯,一杯又一杯的灌入。

苦涩!

苦涩!

苦涩!

依旧是苦涩。

在旁人看来,许清宵有些可怜。

先是被大儒教训,如今又被这种人羞辱恶心。

让人莫名唏嘘。

然而,就在这一些。

许清宵将酒壶放下。

他没有继续饮酒了。

许清宵面容有些红,眼中有些醉意,但还不是大醉。

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酒气冲天。

下一刻,许清宵站起身来,看向张恒。

眼神之中充满着平淡。

不是平静,而是平淡。

这种平淡,就好像帝王俯视臣子一般,没有任何畏惧,也没有任何怒意,就是一种平淡。

感受到许清宵的目光,张恒不知为何有些畏惧。

但众人目光汇聚,张恒暗自吸了口气,紧接着满是笑容道。

“不知许兄觉得张某的提议如何?”

张恒依旧满脸笑容问道。

“我来此楼,并未作词。”

许清宵开口,如实回答。

这话一说,张恒更加喜悦,刚想继续开口说话时,却被许清宵直接打断。

“我许某人本想着,如此盛宴,又有两府之文人相聚,既有夫子,又有大儒。”

“按理说应该人才辈出,满宴才华,却不曾想到,张兄一首如此破词滥调,竟然引得满堂喝彩。”

“当真好奇,仔细看去,原来竟是天明书院学生之彩,也就明了。”

“张兄虽作词不行,但为人诚实,的确是献丑,所以许某也就不多评价什么了。”

许清宵开口。

他声音极大,但并非是怒吼,给人一种莫名的痛快。

是的,痛快。

非常之痛快。

尤其是慕南柠,更是攥紧了小拳,美目落在许清宵身上,心中畅快无比。

果然。

此话一说,张恒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说献丑,只是客套,只是谦虚,可没想到许清宵竟然如此羞辱他。

这简直是朝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

不,比扇了他几巴掌还要痛苦。

可张恒忍下来了,不过笑就有点笑不出来。

“张某诗词,的确不堪入目,比不上许兄才华横溢,不如许兄即兴,来一首诗词,也让张某看看,许兄之才华!”

张恒开口,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你说我的诗词烂?

那好,你来作一首看看。

此话一说,台下的陈星河不由拿出诗词,做好准备开口,为自己师弟解围了。

然而还不等陈星河准备开口。

许清宵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兄莫要生气,我许某人一向快言快语,此番来新楼,的确没有准备什么。”

“不过,即兴倒是可以,只是诗词未免单调,许某人就来一首词序,增加一二难度,就怕张兄欣赏不来。”

“再者,有张兄如此粗鄙不堪的诗词在前,我许某自认即便是作的再差,也比张兄要好上一二。”

“来人!”

许清宵说到这里,他看向所有宾客,而后又看向万安国,严儒二人,只是一眼,却让人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意思。

事情。

要彻底闹大了!

而张恒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手掌藏于衣袖之中,死死攥着拳头。

“为我斟酒!”

下一刻,许清宵拿起杯子,目光看向严儒,一句斟酒,荡气回肠,响彻整个大殿。

“许兄,我来。”

刹那间,慕南平不知为何,他被许清宵这番言辞说的畅快淋漓,他直接起身,端起酒壶,为许清宵斟酒。

永平世子为其斟酒。

这场面当真是毕生难忘。

在场所有人都莫名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许清宵敢说出这样的话,将张恒的诗词,贬的如此不堪,由此可见,许清宵必有自信。

他们期待。

他们好奇。

许清宵到底能作出怎样的诗词。

咕!

一口酒入喉。

依是苦涩。

但这一次,酒味回甘。

许清宵闭上双眼。

三个呼吸后。

他再次睁开眸子。

望向楼外。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许清宵之声响起。

一开口,便惊艳了全场。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王孺下李蕃之榻。”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府君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陈安之懿范,襜帷暂驻。

许清宵开口。

这首序词,乃是千古第一序,滕王阁序。

不过许清宵有过改动,人名地名,皆有改变,有些相似之处,不去更改,但未有之物,他需要更改。

譬如南豫府称之为豫章是可以的,但王孺下李蕃之榻,原句是另外二人,许清宵改为另外一个典故。

滕王阁序,为天下第一序。

其原因是词境优美,创造诸多古词,如人杰地灵,似飞阁流丹。

这些词汇,将世间之美好,说的淋漓尽致,又引经据典,融入其中,穷世人之智,尽天地一切,才著作出这番千古第一序。

张恒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麻烦。

许清宵忍。

是因为他在思量。

如今他想明白了。

所以他彻底放飞自我。

管他什么立意。

又管他什么文人之争。

他今日,就要将整个南豫府闹翻,将整个天下闹翻。

大魏本就不平静。

那他就让大魏的浪,再猛烈一点。

楼宴之上。

许清宵彻底放飞自我,他大声念词,一杯又一杯的美酒入喉。

众人却沉溺这首骈文。

“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

“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家君作宰,露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一句一句千古名词从许清宵口中说出。

这一刻,南豫府楼外。

一朵朵云彩飘来。

奇异光芒照射整个南豫府,光芒四射,显得异常优美,而整个南豫府百姓,也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道多少百姓急忙跑来,他们震撼,也充满着惊愕,认为是上苍之福,认为是天降祥瑞。

这一刻。

许清宵将目光看向窗外的湖面。

随着云彩而来,映照湖面如镜一般。

一群孤鹜在湖面之上飞行,显得是那么的优美。

许清宵的声音,在这一刻,又响起来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绝世名句出现。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

如江河般的才气,涌入大殿之中。

没入了许清宵体内。

这一刻,满堂惧惊,他们齐齐站起身来,就连大儒严磊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了。

“又是千古,又是千古!”

“天显彩云,这是祥瑞之兆,许万古又作出千古之文啊。”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为人间绝句啊。”

“好,好,好,好,好!”

莫说在场宾客,那楼外宾客也彻底沸腾起来了。

如此祥瑞,怎能不引起震惊?

万安国愣住了。

严磊也愣住了。

李广新愣住了。

天明书院的所有学生都愣住了。

尤其是张恒。

他痴痴呆呆地看着许清宵。

他眼神之中不敢相信。

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许清宵怎会又创作出千古名词,千古序文啊。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一刻,慕南柠有些痴痴地看向许清宵。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

一个文人,竟然能如此令人热血。

令她一名女子热血起来。

此次楼宴之后。

许清宵之名,只怕又要响彻啊。

足足一刻钟后。

许清宵将不急不慢,将滕王阁序最后一句念完。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殿无任何一丝喧哗。

皆目瞪口呆。

唯有斟酒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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