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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南城公安分局。
“我们的灵魂都属于神,神会拯救我们这些被迫害的羔羊!”
“你们什么都不懂,末日就要来了,你们逃不过的!”
“只要诚心相信,神就会赐予我超能力,你们这些警察杀不了我,法院也杀不了我,我死后七天就能复活……”
孟昭望着空空荡荡的副支队长办公室,抱着比砖头还沉的口供材料,一脸难以置信:“廖刚这小子胆子肥了?我跟老钱辛辛苦苦一大早审完郜伟熊金枝,他竟然放我们鸽子?”
蔡麟上下抛着车钥匙,一阵风似的从审讯室出来:“孟姐找廖副啥事,我帮你带口信?”
“廖刚出外勤了?”
“嘿,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外字儿跟勤字儿。”蔡麟掩着半边嘴凑近,神神秘秘地说:“据可靠消息,步支队昨晚半夜出院,廖哥登门陪夜,今早双双没来上班。孟姐说廖哥这算是出了外勤还是出了内勤呢?”
“……”孟昭张着嘴点点头:“咱们支队的柜门果然是关不住了哈。”
“嘿嘿嘿——”蔡麟做了个你懂的表情,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叮咚!
津海市某高档小区内,蔡麟按下门铃,等待两秒,房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紧接着廖刚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奔出来:“蔡儿啊我滴个亲儿——”
蔡麟:“廖副啊我滴个亲娘——”
蔡麟换了鞋,左手满怀案情材料,右手拎着个外卖方便袋,被廖刚满怀欣喜接过去,随即犹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你不说你妈昨晚给咱们包了粽子呢吗?”
“粽子被小桂拎回法医室辟邪去了。”蔡麟指指外卖盒,满脸诚恳的遗憾:“看你这俩黑眼圈,昨晚跟爸爸彻夜鏖战辛苦了吧?来,这爆炒猪腰子、煎韭菜盒子,给你俩好好补补。”
廖刚怒道:“我这是照顾病人熬出来的!”
蔡麟拍拍他的肩:“不重要,不重要。人民群众不在乎事实细节如何,只在意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官宣,全支队一起放婚假……”
蔡麟一转身,正撞上身后步重华琥珀色毫无情绪的眼睛。
“……廖副昨晚照顾病人辛苦了。”蔡麟咽了口唾沫说:“队长坐,您坐,这道爆炒腰花是专门点给您补血的。”
“一大早上孟姐赶着审了被害者郜灵的父母,另外丰源村那些村民的口供材料也传过来了,刨除掉那些我有超能力我不怕死刑和信神上天堂天堂有妹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他都在这儿。”
蔡麟在宽敞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将案情材料在茶几上一份份铺开:“全能|神邪教在不少乡村地区传播,嘉瑞县下属的丰源村属于受灾比较严重的一片,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入教的。其中郜伟跟熊金枝夫妻因为入教早,地位比较高,属于邪教在丰源村内的‘接待家’,也就是定期集会、举办‘仪式’、收取教众献金上缴上线、以及为住家教众提供一些基本饮食的地方;这对夫妻连自己俩儿子都带入教了,但郜灵不信。”
辛苦了一夜的廖刚坐在沙发那头唏哩呼噜吃饭,步重华翻看口供记录,问:“巴老师是什么人?”
“巴老师,”蔡麟伸出食指晃了晃,深沉道:“就是巴老师。”
廖刚险些被米粒呛着。
“我没说错啊。”蔡麟还有点委屈:“根据那治安主任交代,邪教中的高层都是用教名来彼此称呼的,相比‘闪电女神’跟‘洪水先驱’来说巴老师这个称呼已经很正常接地气了,质朴中还有那么一丝纯真和亲切呢。”
“他们不知道巴老师的真实姓名和背景?”
“这些村民都是最底层的韭菜苗,能提供的信息比高宝康他爹娘多不了多少,只知道巴老师是津海市下属各县城的‘总联络人’,我的理解是相当于地区总代理。如果郜灵家没遭火灾,也许我们还能拿到几张真人照片,可惜现在一把火全烧没了,唯一的收获就是根据村民口供我们又完善了犯罪嫌疑人素描,已经发出协查通知了。”
步重华突然从案卷中抬起头:“李洪曦是不是经常去丰源村?”
蔡麟摇摇头,哗啦啦给他翻了几页纸,指着其中一页:“这倒不是。您看这儿根据郜伟交代,李洪曦是去年下半年才被巴老师介绍来的,开始是作为巴老师私人的‘贵客’,后来估计是看能睡女孩子,就摇身一变声称自己也要入教了。他大概每个月开车去丰源村两到三次,目的很明确,就是过灵床,是个心理变态的色中饿鬼。”
但这个色中饿鬼为什么在最开始能成为巴老师的“私人贵客”呢?
步重华翻阅案卷,久久不语,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廖刚在赶紧吃饭。桌上几盒外卖都正热乎着,蔡麟看步重华也不动筷子,便殷勤地夹了个韭菜盒子给他:“步队先吃,待会儿看吧。这个新鲜刚出锅,正脆着呢,待会儿就该凉了。”
步重华那玻璃似的眼珠向他一瞥:“不用,我有饭。”
蔡麟:“?”
步重华起身走进厨房,少顷传来了微波炉嗡响。蔡麟的筷子莫名其妙顿在半空,少顷只得夹给廖刚:“廖哥,吃,吃。”
“不,儿子,我不吃,而且我建议你最好也不要吃。”廖刚把那个韭菜盒子推开,充满遗憾地说:“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吧,你知道步支队每个月要在清洁家政上花多少钱么?你敢在他分分钟拉出去当样板房似的顶层大复式里吃韭菜?”
蔡麟:“……”
开放式客厅足有普通家庭客厅两个大,吊顶落地窗,内外双厨房,一楼是主卧、次卧和书房,旋转楼梯通向楼上的健身室和客卧。装修风格走黑白灰现代设计风,家具摆设多用精钢玻璃陶瓷元素,光洁如新一尘不染,连沙发上的靠枕和羊绒毯子都整整齐齐叠放在它们该有的位置。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息,这味道蔡麟闻过,市中心和韵路林立的奢侈品店门口都是这味道,通常只代表一个字,贵。
“我第一次来他家是刚升上副支队那年,我妈叫我带点东西感谢领导,下班以后我就来了。第一次在私人空间里跟步队面对面,我特别紧张,嘴巴一秃噜,顺口问:领导,我给您带的这个榴莲可甜可好吃了,要不我这就切一个吧?”
“那是我离仕途沦丧最近的一次。”廖刚唏嘘着叹了口气:“当时步队用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作死’的目光注视着我,说:‘不用麻烦,廖副支队。切完这个榴莲你就要变回小廖警官了’。”
“……”蔡麟放下那盒韭菜:“我突然感觉这是我离季度奖金最远的一次。”
步重华端着一盒健身房午餐从厨房里出来,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廖刚蔡麟同时:“没什么没什么……”
步重华不置可否,眼角往茶几下一瞟。那微妙的眼神如钢针biubiu两下扎进蔡麟只穿袜子踩在手工地毯的脚上,下一秒蔡麟清清嗓子,正襟危坐,不引人注意地把脚塞回了一次性拖鞋里。
咔哒!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楼上客卧门一开,紧接着脚步声咚咚咚地走了下来,蔡麟回头一看,眼珠差点瞪脱窗:“小吴?!”
吴雩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地,额角贴着一块要掉不掉的医药纱布。他上身是步重华衣柜里新的棉白短袖T恤,肩线耷拉下来,显得人非常瘦削;下身却是那条从丰源村穿到县医院、县医院穿回津海公安局,经历了火场、暴|乱、病房、禁闭室,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牛仔裤,含糊不清地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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