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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云的背后有太尉府,有与太尉府牵连的盘根错节,有贤妃……锦翎的背后有什么?一旦出了什么事,贤妃纵使再喜欢她又怎会舍了自己的外甥女?况方氏一族到底要强过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子,于情于理,任是什么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苏穆风虽想护着她,眼下也不过是个初等侍卫。宇文玄铮只会把事情搞砸,况他又是清宁王那边的人……而他当初计划让她留在宫中,亦是希望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这样将来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否则即便成为后宫之主,若没有自己的势力,亦是难独撑一面,倒易受人欺压。
当然,依她的心思,永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只有让他来助她了……而今日事发突然,依现在的力量悬殊,方逸云只需在贤妃耳边吹口气,便足以使她万劫不复,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
但是他可虽护着她,却不能无微不至,王府与后宫之间的道路曲折漫长,只需出一个岔子便可让他失了她的消息。后宫锦翠堆帷,繁丽无边,然而揭开那浮华,处处陷阱幽深。
她果真是个麻烦,而他却坚定的要背着这个麻烦不肯放弃。
方逸云,请维持你的聪明,因为若是你足够聪明的话,便可发现她对我有多重要,若是你想动一动她,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你又会怎样?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你以为只要这般媚意承欢便可拢住一个人的心?你以为她同你一样是这般用心机耍手段的女子吗?你果真是如你意想中的这般聪明,然而过犹不及,弄巧成拙,仅
“锦翎……”
宇文玄朗自煜王府的马车离去后便与宇文玄铮周旋,好容易骗得他以为自己回了尚源宫并已安歇,方乘夜色赶来玉秀山。
她……果真在这,对着漱玉潭发呆。
他不知她在这里待了多久。此刻圆月当空,银辉遍撒,她单薄的背影就那么定在潭边,仿佛与周遭的清冷凝作一幅画。然而月光尚在水面微微跃动,她……却是静止的。
她明显是听到这声呼唤,肩头一震,却没有回头。
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而他与四哥却都自欺欺人的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最好晚到大局已定,他们亦丝毫也没有准备一旦这天突然砸来该如何行事,因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能决定一切的,只有她的心。
她本已那般决绝,而今又觉得受了欺骗,或许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四哥已是明了了她的心意,已是对她有所承诺竟还在这期间娶了别人……对于别的女子,或许这根本无足轻重,而对于她……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如果她和其他女子一样,四哥便不会这般费尽心力的隐瞒她,她是否能明白四哥做这一切只是不想让她难过?四哥看得太远,而她是否真的能够在这遥远的路途上理解他支持他一步不落的紧密相随?
寒潭凄冷,她的背影如同映在太湖石上摇曳的浮光一般孤清空寂。
她如四哥一般执着着自己的信念,这没有错,四哥有着宏图大志,他需要时间和机会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环节来实现,也没有错,然而在这没有人犯错的过程中究竟是什么制造了这一番纠结这一场无奈?
他不明白,他想四哥和她可能也正在努力理清这其中的混乱。
“锦翎……”
他走近她。
此刻的她应是需要安慰,可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而若是四哥在此怕是要更加沉默吧。
肩上一沉,竟是多了件暗色的灰鼠皮大羽斗篷。
苏锦翎微侧了头……
水上浮光摇曳着映在她的脸上……那上面没有泪痕,亦没有恻然,只是一片光影的冷漠清寒。
如此倒更让人担心。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是一句多么无用的话,而他……只能如此。
然而令他惊诧的是她居然听话的站了起来,身子却晃了晃。
他急忙扶住她。
她站稳了,向后退了一步,然后……
“奴婢给七殿下请安,七殿下吉祥……”
宇文玄铮一怔,顿知事情已然向着宇文玄苍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你……”
此刻说什么亦是无用,因为她摊开的掌心中正托着一朵小小的白玉莲花。
他从未见过此物,然而他知道宇文玄苍离开帝京去了岚曦寺,耗费了四十九日又冒着可能搭上性命的危险为的就是这么一朵莲花。
婚礼那日,电闪雷鸣。
也就在那一日,宇文玄苍发现苏锦翎对雷声的恐惧程度似是超出了寻常,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半个月后,煜王府忽然来了个和尚,身穿茶褐色僧袍,右眼以一条黑布斜斜的勒着,露出的左眼目光清亮,竟似孩童。
宇文玄苍从不信天信命,却不知怎么被这和尚说动。据说苏锦翎的命数与这雷声相系,恐非长命之人,若要解此恶劫,需以心头之血铸化成莲,并于冰玉寒洞中斋戒七七四十九日。而这心头之血亦非常人可供,需有华盖入命之人方可。而周遭华盖入命者只二人,一为宇文玄苍,一为宇文玄逸。可即便如此,亦只能保她三年不受雷声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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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觉得那和尚玄妙高深善恶难辨,告以这样凶险的方式且又提到清宁王,及有可能是……
然而宇文玄苍却深信不疑:“不论怎样,总要试一试!”、
“那是心头之血,万一……”
“不过是一滴,只要能保得了她不再受雷声之苦……”
于是,在得知此救命良方的第二日黄昏便孤身前往岚曦寺。
他不知这其中四哥到底受了怎样的苦,只是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再见到时,他苍白透明得如同一个冰人,时不时的会咳出一口骇人的鲜血,惊得府中女眷哭叫连连,他却是惦着如何瞒过了她们前往玉秀山……
然而这一切都是苏锦翎所不知的吧,否则她不会如此毅然决然的将那白玉莲花托在掌心:“烦请七殿下将此物交还……煜王殿下,奴婢……愧不敢当!”、
她长睫低垂,如羽扇般在眼下勾画了两道阴影,遮住了的只需看上一眼便可清楚其心事的目光,于是此刻的神色极是平静,极是淡然。
“好……”
话虽如此,可他突然心中恼怒……好个“愧不敢当”!此刻突然后悔那日为什么要有所迟疑,只需银针刺入顶心,便无今日之患。
然而虽则恼怒,唇角却挑上一丝清淡的笑。
“只不过此物乃煜王所赠,是其一片诚意。既是诚意,还请锦翎姑娘亲自交还为好,亦可显示姑娘亦是以诚意相回。不过若是见了煜王,烦请姑娘问上一句……‘王爷心头的伤可是好了’?”
语毕,再不看她,袍摆翻飞,疾步而去。
那个“伤”字轻飘飘的落在心上,震得她眼睫微颤。
抬眸间,宇文玄铮已是不见踪影。
伤?
他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她迷迷糊糊想着,突然笑了……他受伤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有那么多女人会去关心他,照顾他……
一股酸涩直涌上喉间,她捂住胸口拼力咽了下去,却有热辣冲向眼底。
她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
夜是如此寒凉,如此沉寂,似一脉冷凝的灌入心间,压住了翻滚的激流。
她看着中空缺了一条边的淡月……
亦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乘星月而来,清冷满身,温馨满怀……虽已隔了一个月,却恍如昨日……然而谁能想到有些事情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不,一切早已发生,还在悄然发展着,只是自己太傻了,被人欺骗,还浑然不觉的构筑幻想的梦寐,是不是很可笑?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因为好玩?因为她傻?打开始就在骗,直到现在,回想起来竟有点分不清他到底说了多少句谎言。
她一句一句的翻找着,每一句都似假,每一句又都似真。
其时,她也曾有过怀疑,有过不安,而最后竟不知不觉不由自主毫不迟疑的相信了他,还是如此坚定,以至于当今日真相砸来她才会如此震惊……
不,她已经找不到任何感觉了,她只记得朦朦胧胧的离了那雪色的人影,一路问着自己……宣昌……宇文玄苍……宣昌……煜王……真的是一个人吗?怎么会是一个人……
她可真笨,宣昌……玄苍……多么明显,其实他在一开始就已明了自己的身份,是她蠢啊,根本就没有将这两个相近的发音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算这个忽略是个小失误,难道她就没有别的怀疑?比如他是如何做到的同煜王形影不离?去参加端午的赛龙舟……去岚曦寺……还有婚礼那日,神智被雷声震得支离破碎中明明看到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出现在眼前……她竟以为那是梦,竟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如今想来,那漆木盒右下角米粒大小的记号分明就是个“苍”字,她怎么没有早早认出来?不,即便当时认出了怕也会以为是煜王赏给宣昌的宝贝……
看看她还忽略了什么……他与生俱来的华贵风仪……还有王爷已是开衙建府,他的伴读怎么可以如此自由的出入皇城?他果真亦是可以如他所说般“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的来找到她,因为,他是王爷啊!
这一切的一切此刻无比清晰敲击着她震颤的神经。
是无意的忽略还是刻意的屏蔽?她已分不清,她只知道是她一厢情愿的栽入这个陷阱,是她的愚蠢害得自己到今天这种地步,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就使得她倾心以对,又怪得了谁?而在他深情款款的注视中是不是也曾在心里暗笑她是笨蛋?是的,他总是这样说她,而她也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手心剧痛,是那白玉莲花的花瓣刺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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