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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是好事啊……”</div>
有人小声提醒,大概以为烈王今天高兴喝多了酒,分不清好坏了。
苏江烈依然跪在地上,充耳不闻。
一边请赏,一边要赏,一边拒赏……
气氛有些尴尬。
“呃,王爷,毕竟是苏宜人救驾有功,这赏或不赏的,是不是得听听苏宜人的想法?”
夏饶知道苏江烈是个硬骨头,且看他凭赫赫战功成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就让人轻易不敢招惹,而且他一旦发怒,无需动手,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况苏家小子现在手握重兵,子承父业,一举成名,风头正劲,苏氏一门怕是一时半会都难以打压,皇上亦是用人之际,也不好与之为难,不过若是苏锦翎……
也不知怎么的,他初次见到苏家这个女儿的时候,虽只瞟了一眼,就觉得她定是会和那妖孽一般的宇文玄逸一样让人不得安生,后来种种事件证明果真如此。听说奉仪门誓师那日,她和煜王还有些不清不楚……一个方逸云已经足够女儿头痛,若再加上这妖精……
他又听说她救驾负伤之日皇上似是有意册封,而若是皇上不好意思同儿子们抢女人,不如就借机收为义女,封个什么公主,反正面对周边这些不大老实的小国,和。不能不说是个好法子,不仅不费兵力,还可借此让小国之间有个牵制。一般情况下,皇室公主是不肯外嫁的,多是以宗室女和。,而宇文家族这一代女子稀缺,若收其为义女,待平定叛乱之后,便可嫁去东哲,以昭抚恤之恩。
他算盘打得挺响,冷不防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说道:“一个是我宇文皇族的家事,一个是烈王的家事,夏丞相一个外人着什么急呢?”
说话的正是太子。
夏饶顿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怎么就忘了,那时苏锦翎被诬下狱,太子可是跪在昭阳殿求了皇上好久……
“呃,这个,老臣只是觉得苏宜人功不可没,若是……”
“父皇……”一个声音携着冬季的冷气冲了进来:“女儿也要带兵出征!”、
宇文依蕾一身酒红软甲,两腮在衣衫的映衬下浮着艳丽的红晕,一双眼睛经了寒冷的洗濯分外明亮。
苏锦翎便知道这位公主定又是同宁双双较起了劲。
那日同宇文玄朗和罗筠笙观看练兵时,宇文依蕾也去了,先是以公主的身份观看,然后以行家里手的架势指导宁双双。
宁双双出身将门,打小就耳濡目染排兵布阵,且随父。驻守边关多年,虽无任职,却有不少实战经验,自是不屑于宇文依蕾纸上谈兵的指手画脚,且她性子娇纵,在外多年没有习得多少皇家礼法,言语之间颇有顶撞。
宇文依蕾本就是个刁蛮的性格,最近又得了皇上的宠爱,哪能容忍一个将门之女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结果这二人争了没一会就打起来了。
虽同为女子,却均出手狠毒,并非切磋,而是招招致人死地。
宇文玄朗怕出事便上前劝架,哪承想那二人均嫌他多事,随后对他大打出手。
宇文玄朗虽武艺高强却思虑周全于是处处避让,倒沦为下风。
罗筠笙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但见宇文玄朗吃亏,也无法镇定了,后找来禁卫方平息此事。
可那二人就此结了梁子,日后只要宁双双练兵,宇文依蕾必然出现,后果可想而知。
皇上也有所耳闻,然而边关战急,那有心情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宇文依蕾恃宠而骄,竟然在皇上宴请朝臣之际跑上来给皇上难堪。
宇文容昼的眉心已然垂上一条深深的刻痕,宇文依蕾却兀自叫嚷不休。
“报——”
一声急报裹着寒气直冲到御座之前。
同样的寒气,这道却带着肃杀之意,带着来自边外冰天雪地的残酷,有的人甚至从其中嗅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一时间,满座静寂,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那个半跪在御前的驿卒身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子时,失踪百日的东路军忽然出现在洛城,犹如神兵天降,并飞速占领了军事要地及府衙,目前洛城已完全在我军的掌控之中……”
绷紧的弦忽然断了,众人喜笑颜开,立即举起酒杯向皇上庆贺,大赞清宁王运筹帷幄足智多谋,这化整为零的手段实是出神入化高妙至极。
苏锦翎也不禁松了口气。
不仅是松了口气,心中竟是漫上无数喜悦。那个魅惑妖冶如狐狸的人,哪是那么容易便被敌人的雕虫小技所打败的?
一想到他就要回来了,恨不能即刻飞去跟瑜妃道喜,想到瑜妃听了这个消息病定会不药而愈,顿觉满心阳光灿烂。
她立即端着酒壶给皇上满了杯酒,却见那驿卒并无起身之意,虽微低着头,眼睛却瞄着皇上,似是欲言又止。
皇上自然看出来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住驿卒:“还有何话?”
周围顿时又静了下来。
狱卒犹豫片刻,低沉却清晰道:“东哲大败,退回科古草原三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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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再次欢呼,声音热烈得几乎淹没了狱卒后面的话,却是清晰的飘入了苏锦翎的耳朵。
“清宁王身先士卒,前往捣毁敌人最重要的军火库,不想中了埋伏……”
声音一点点的静下去,静得只能听见那驿卒低沉的话语,却是如雷贯耳,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的敲在心上。
“火光冲天,尸骨无存……”
不知是谁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只叮的一声就没了声响。
苏锦翎倒是将酒壶攥得牢牢的,那琥珀色的液体在已满了的酒水上滴滴的吟唱着,快乐的在案边的飞龙图上蔓延,将那鳞须染作晶亮。
紧闭的殿门忽的开了,大家木然的望过去,以为又有什么人要闯进来,又要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然而却只见狂风卷着怒雪一路铺撒,仿佛是舞着素白的绫绢,整个大殿的帘幔也跟着横飞起来。
殿门一下下撞击着雕龙的墙壁,发出沉闷的空响。
雾冷花寒思漫漫,烟飘影移月匆匆
就这样吧。
宇文玄逸躺在深深的雪窝里,看着无数鹅毛般的雪片自阴沉的天空飞洒而下。
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望不到边际。
除了胸口疼痛,其余各处毫无知觉,好像那火光冲天的瞬间已经把什么都毁掉了,只余一颗心。
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却不觉得很痛,有热流不断上涌,从唇角滑落。
他的眸子不曾转动半分,亦知那殷红渗入白雪是一种触目惊心的冷艳。
就这样吧。
他对自己说。
闭了眼,又睁开。
有雪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久久不肯融化。
天一点点的暗下去,却依然可见雪花飘飞,落在远的近的地方,簌簌的响。
雪一点点的将他掩埋,只余一双眼。
依然半是清冷半是。意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向虚渺的天空。
帝京应是已得知消息了吧,她……
想到那个人,仿佛静寂许久的心终于跳了下,于是再一股热流滑下唇角。
我真的不能想你了呢。
薄雪覆盖下的唇角漫出笑意。
否则,这点血就会更快的流干了。
不过,既是迟早要流净……
无声叹气。
其实这样挺好,你或许会为我流泪吧。若是有一朵花在你身边无声无息的开了一世,你也不曾看过一眼,不妨让它猝然凋谢,赚你一点心酸。
雪落入眼中,沁沁的凉。
这纷繁的雪啊,真像那日阅兵场上的烟尘,却又翻翻卷卷的,化作白衣翩跹的她。
没人知道看到她翩然走来时他有多忐忑,虽知她心属何人,然而她既是能将那等宝物送与他,眸底是毫不掺假的真诚与清澈,他已是心满意足。如此,还有何所求?
可是当他看见她向那人走去,当他看见那两人相视胶着的目光,他不得不承认一切的淡定都是假的。
无一丝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相比下,她对自己讲的那句“小心”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轻若尘埃。</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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