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是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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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炽烈地烘烤着土壤，视线向远方投去，能够看到地面产生了诡异的扭曲，当然，这并非任何异象，只是地表温度过高，近地面空气向上运动，变得稀薄起来，导致阳光在通过不同密度的空气时，折射路径发生了改变，看到的物体便摇摆不定。

人类很聪明，善于用各种理论来解释自然界中的现象，事实上，他们是如此希望所有问题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给出解释，这能够使他们减轻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问题在于，现实常常事与愿违。

比如说，村子中央那两辆车，为何看起来如此奇怪，外框架像是低成本的R级片道具，上面涂满了廉价的血浆；又比如，透过车窗看到的场景也很奇怪，就像有人在里面挤爆了几百公斤西红柿，殷红粘稠的汁水中，还浸泡着一些“面条”、“肉块”、“水豆腐”、诸如此类的东西。

说实话，这场面绝对谈不上令人舒服，但有些人看到了，偏偏食欲大振。

好在村民们早就意识到这两辆车来者不善，生怕遭到盘问，所以从早上开始就躲得远远的，不然他们若是看到这些，可不保证会不会吓死几个。

莫征如此想着，走到车头前面，用手指蘸了蘸上面的血浆，放到嘴里舔了舔。

“干了点。”他吧唧吧唧嘴，点评道。这是由于阳光的暴晒造成的，虽然血液真正可口的部分是血红蛋白，但也要有足够的水份才行，现在水份都被太阳蒸干了，口感就比较糟糕。

无所谓了，他不是来吃这玩意的。

眼前的一切如果用神识来观察，可以看到车辆被阴森瘆人的、状如烈火般的、滔天的怨念所包裹着，几乎只是一小会儿，便有大量灵气聚集在这里，这些灵气被怨念染黑，不断在向怨气转化。

看着被困在车里那八个扭曲的灵魂，莫征嘴角流下一行口水。

这破事当然是他干的，不然还能有谁，他先是用灵魂低语影响了那个勘察员，让其陷入狂乱，然后又通过他之口，玩弄了其他探员的灵魂，不过那位组长倒是没受影响。

其实他的灵魂并不强，他只是意志比较坚定。

“意志，值得称赞的东西。”

莫征笑了笑，然后趴在车窗上，朝里面看。

透过血红的玻璃，八只灵魂感受到了他那“友好”的凝视，于是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猛地，从莫征体内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便将所有灵魂牢牢抓住，然后在他们的惨叫声中，拖进了自己的身体。

“吧唧，吧唧。”

体内的灵魂开始进食，“喔......”莫征闭上眼睛，像狠狠吸了口一“猛料”的瘾君子那样，浑身颤抖了一下，表情说不出的满足。

原来，

怨灵的味道这么高级！

斯高一！

上瘾了喂！！

吃掉这八只怨灵，他的灵魂整整粗了一圈，光芒大绽，直追内天地里的妖核。

看来以后再捉到灵魂，要想办法把他们搞成怨灵，这样吃起来才过瘾。

享受完灵魂的盛宴，莫征开始处理犯罪现场，他需要在村民们回来之前把这里清扫干净，这活很简单，他纵身一跃，向车顶跳去，落下来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整辆车便塌成一张铁片，接着，这铁片又像被怼进淤泥里的布料，深深陷入地底。

然后他如法炮制，又处理了另一辆车，再掀起一股风，卷着泥沙填平了地上的大坑，道路就恢复如初了。

做完这些，莫征拍了拍手，吹着口哨往小卖部方向走去。

中午，朱颜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她厨艺不错，烹出的菜色香味俱全，美中不足的是，这都是寻常菜式，竟然没有人肉，灵魂刚刚饱餐一顿的莫征顿时失去了食欲。

人类的食物妖怪不是不可以吃，也不是吃不出香来，问题是，吃不饱。美食带来的快感，一是在于味道，二是在于咽进肚的一刹那，流经食管的满足感，人吃的东西，妖怪可以尝出味道来，却填充不了自己的胃，当作零食解解馋还行，要想吃饱，还得是人肉。

此时此刻，莫征有点同情这位小姨子了，常年吃这种东西，怪不得整个人会变得不正常，大千世界，人潮汹涌，到处是行走的羊肉串，何必把自己困在这个山沟沟里，还得控制食欲，这不作践自己么？

勉为其难地吃了口番茄炒蛋，莫征说道：“朱颜，要不要搬出来，跟我们一起住？”

满山桃点点头：“是啊是啊，跟我走吧老妹儿，我跟你姐夫过的日子，啧啧，那叫一个滋润，你体验一下，立马就上瘾。”

朱颜端着碗，扒了两口饭，就着菜咽了下去，笑道：“我在这里生活惯了，外面的世界对我已经构不成诱惑，你们都看到了，村民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

“唉。”满山桃叹了口气，“都守了一千年了，你不腻啊？”

“不腻。”朱颜一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他们生老病死，一轮又一轮的循环，每一代，每个人，性格和想法都不一样，这其实很有意思，我闲着没事喜欢看书，但是其实人才是一本最耐看书，也是最难懂的书，我读了一千年了，也不敢说自己把他们读透，所以读着读着，就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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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对此，莫征偷偷撇撇嘴。

诚然，人这本书是很复杂，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故事，而且这个故事一波三折，曲折离奇，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你都不知道明天醒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朱颜自困于这个小村庄，看到的只是人的一角，如果她肯走出这里，看看外面那些人，不再拘泥于温暖的角落，而是去到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当观众，

她会，

更上瘾。

在夹奶沟这样一个氛围和谐的小群体里，每个人都不必伪装自己，因为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不存在竞争关系。但是人真正好看的地方在于，他们内心住着地狱，脸上却挂着天堂。这种反差并非只有在大是大非面前才得以展现，很多小细节就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例如你第一次去一位朋友家坐客，他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你，当你撂下饭碗，而他劝你再多吃点时，你会说“不了不了，我吃饱了”，可是你肚子里的馋虫，双眼还在冒着绿光。

你看，人就是这么有意思，他们善于表演，善于掩饰本性，而在本性的天地里，占据最大面积的则是欲望，欲望使人疯狂，伪装使人冷静，动物性和社会性互相对冲了，在人们体内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平衡，同时也是矛盾，互相和谐，又不和谐，便营造了人类复杂的内心。

所以他们的口感，不仅来源于鲜美的肉质，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自己吃进去的，是一种世上最复杂的动物，这使得进食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心里暗示：

我嘴里的每一片肉，

都是有思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