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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啊不!同志——啊不!军爷!”高大汉子连换了几种称呼,最后才喊道“军爷”。这男人看模样是普通村民,一身脏兮兮的破旧棉袄,高高的、削瘦的脸,模样很实诚,有着黄土高原汉子们那种特有的粗犷和实在。
“军爷,俺挺谢您救了俺们的,昨晚那些人书念多了脑子有毛病,俺知道啥叫知恩图报——”高大汉子还是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军爷”雨衣里露出的健壮肌肉在告诉他这些“军爷”不是好惹的;再说了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住了人家的听使唤也是应该的,哪能让你白吃白喝?昨晚那些人真可笑,嘴皮子上下一磕巴,白吃白喝成应该的了不说还成了人家爷了?
“嗯嗯嗯,我们……俺们懂得啥叫……什么是知恩图报!”旁边四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拼命点头齐声表示她们不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口音有普通话有陕北口音还有甘南口音,这些女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
“嗯,不错,聪明人才能活得久。”王阿贵也不脸红地认下了“军爷”这个称呼,甭管对方是给电视剧上还是小说中学的这个称呼,但是此时王阿贵深刻理解了“军爷”这个称呼在乱世代表的意义——兵即是匪、匪即是兵,治世是兵乱世是匪,讲理就是兵,不讲理就是匪。一声“军爷”道尽了乱世军民之间的无奈和辛酸,乱世残兵未必都是混球,有的也是被逼出来的;乱世哀民也未必都是善民,有些人就是贱种,谁善谁恶从来没有标准。
从五个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中王阿贵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由来。高大汉子是附近一个村的村民,那个村是个幸存者聚集点。村子是建立在黄土丘陵上的,因为地势复杂,尸乱前是十里八乡的穷山沟沟之一,男人娶不到媳妇,女人嫁出去了不愿意回来。
但是尸乱爆发后,这个地势险要的村子却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丧尸想进攻这个小聚集地,必须顺着仅有的一条陡峭的山路往上爬,而上面的人只需要几个青壮汉子用几把铁锹、耙子什么的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把派头的几头丧尸砸翻,后面的丧尸就跟多米诺骨牌样的从山上摔下去,光棍多一时间竟然成了这个小聚集地生存的充要条件。
慢慢的周围的幸存者就向这里聚集,而那些幸存者同样是男的少,女人多,这和王阿贵意识到的情况一模一样。于是那里就从一个三百多人的小村落变成了一个一千多人的小型聚集地,反正黄土地上哪都可以挖个睡觉的小窑洞。至于吃的,村里面的青壮年在一些老猎户的带领下去附近各村各乡打粮食,倒也能顾得住这些孤儿寡母的。
“唉,活死人刚出来的时候,俺村的汉子都以为自己能冲出去,一个个的都向外冲,结果呢?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活尸体,再能冲还能冲到哪?能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一百个?结果反而是俺这不敢跑的和婆娘们活下来了,唉,真是世道变了。”高大汉子抹了把辛酸泪,原来他不是那个村子的常住民,也是逃难逃过去的。
王阿贵这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多年来的电影小说都告诉了民众打丧尸要爆头,于是很多青壮年男人很自然地想到用尖锐的长物体扎丧尸的眼窝、捅下颌骨、钻耳朵等等方法,而且只要有把子力气、胆儿够大确实能杀死丧尸,于是他们就认为丧尸并不多可怕,结果就向外冲,要么是逃命的,要么是想冲出去寻找救援的,然后一头扎进茫茫尸海从此杳无音信。
但是体质娇弱、胆小怕事的女人却因为没法跑、不敢跑,只能躲,然后就躲过了尸乱刚爆发时的群尸扫荡,当丧尸集群散去之后,她们就成了幸存者,于是造成了女人比男人多的现状。
......
群尸扫荡后的小山村生活倒也安全,但是这样的生活在半个月以前被打破了,一群拿着步枪的男人在深夜攻占了这个小山村,枪杀了好几个带头反抗的汉子,还搜罗了一批外来户中的败类入伙,然后他们的头就号称“天水王”,分封手下什么“大元帅、大将军”的,并且给每个人封地,男人当奴隶、女人当丫鬟,漂亮的当他们老婆,开始了占山为王的生活。
昨晚那批人是昨天刚从天水市、甘南市逃到村子里的,来的时候穿金戴银的衣服料子都很好,虽然破破烂烂的饿得发虚但明显不是穷人。结果见那些人的样子,手里还有枪,这些人也没进村撒腿就跑。于是“天水王”派人追,趁此机会村子里的几个附近村子逃来的外来户也偷偷跑了,结果被发现被追杀。
“俺们就是饿死了也不在那地儿待了,那畜生们都不把人当人,他们每天吃饭干啥的那饭桌上剩的饭菜让俺都心疼。可俺们只能一天一个窝头一碗粥。尤其是婆娘们可遭殃了,天天晚上开什么‘帕替’,胡吃海喝的,多好的大闺女啊,衣服都不让穿,光着腚得给他们当丫鬟,好几个大闺女都让他们搞死了,还不让埋,就那么光着腚的绑电线杆子上挂着。”那个中年妇女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从他们的叙述中王阿贵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会用56式,说明这些人受过民兵训练,起码见过如何装弹开枪;能说得出“问鼎中原”这话不是因为他们被洗脑,而是他们已经和外面的社会严重脱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一些评书外再也不知道其他的了,而“天水王”就来自当年风靡一时的、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童林传》,包括什么病太岁、什么三等轻车都尉,应该都和这有关,王阿贵的大伯就特喜欢听这个。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些人至少被关押了0年,和可能就是上世纪八几年严打时被抓进去的重刑犯,普遍会玩枪的也就那一代男人了,当过兵的、受过民兵训练的、什么小口径、双管,猎枪,那一代男人有没有是一码事,但都玩过起码见人家玩过;也只有那一代男人无人不知“天水王”的威武霸气。只是这些被关押了这么久的人心理已经不正常了。
对于“天水王”这种小蚂蚁,王阿贵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里面的女人,女孩究竟有多少,需要从那里面带多少个出来,带什么样的出来。
“村子里的女人有多少?”王阿贵问道。
“军爷,您也要婆娘么?俺们那多着呢,好些都是市里面跑过来的,昨晚您带走的那小闺女就是从西安跑来的。不知道咋地从城里面跑来的小闺女都挺瘦,那帮畜生看不上。”一个虽然脸色蜡黄却仍然能显示出丰润身材的女孩略带恨意地说道。
“嗯,我们就要那瘦瘦的。我们不喜欢胖胖的。”王阿贵笑了笑,心道:都是饿瘦的,你一年半载的饥一顿饱一顿的你也得皮包骨头,皮包骨头谁喜欢?还不够硌得慌呢。
“村里的光棍娶了媳妇,还剩下五六百,都是知道念好、懂事的;像昨晚那些人还有好吃懒做的都撵走了。村里人虽然实诚,但不傻,虽然她们说的那些话一时半会俺们拐不过来弯,但村里的族长说了:甭管说什么,吃饭不干活的就是混蛋。就这样撵出去了好些人。”
“嗯,这个族长很有水平。”王阿贵深有感悟地说道。看来这种想着嘴皮子一磕巴就想当大爷的人还不少,人家好心收留了他,他还欺负人家老实,这种人被撵出去了活该。
又问了一些情况,王阿贵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从幸存者那里出来后,王阿贵去代安阳和张煜的宿舍看看小姑娘怎么样了。末世逢亲人,这概率低到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地步,可是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此时代安澜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姐姐的床上喝着粥。队伍对非战斗人员的衣着要求不高,只要在基地里面可以不穿军装,因此房间里的女人们都穿着普通的便服。
床上的代安澜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袜、一件白色的T恤,披着一件夹克,长长的头发也挽成了一个马尾辫梳在脑后,小脸也洗干净了,露出清秀的面孔。昨晚那样子和代安阳刚进队伍时一个模样,难怪看着眼熟呢,只是代安澜比姐姐要高几公分,90后的营养还是比80后好得多。
“队......队长。”代安澜看见王阿贵敲门进来,赶紧放下碗怯生生地喊道,她不敢喊王阿贵“阿贵哥”,能喊王阿贵哥的都是进队伍最早的几个女人,后来的女人都是和男人一样喊王阿贵“队长”。
“别着急,慢慢吃。”王阿贵拿出一副兄长慈祥的笑容冲代安澜点点头示意她不用紧张,今儿早上可把人家吓坏了。
“我喝完了,姐姐说饿得久了猛地一吃饭对身体不好。”代安澜赶紧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递给姐姐,她知道王阿贵找她有事情。
“嗯,安澜很听话。”王阿贵满意地点了点头。代安澜长得就是一副柔弱小女生的性子,和代安阳那股遮不住的傲气完全是两个样子,但是姐妹俩都很聪明也很懂事。
“阿贵哥,坐吧。”张煜指了指自己的床说道。
“我的裤子可不干净啊。”王阿贵看了看女人家干净整洁的床铺再看看自己的裤子脏得跟什么似的,这几天下雨,王阿贵也就没换过新裤子。
“上面那个破床单不是贴身的,坐吧没事。”张煜赶忙解释道。她和代安阳从代安澜来了之后就没睡过,听着小姑娘流着泪说了她的经历后,张煜再一次感受到队伍里这帮脏兮兮整天一身汗臭味的男人是多么可爱、多么高尚,高尚得简直就是圣人一般。
“你在村子里待了多久?”王阿贵也不再计较就坐了下来。
“小半年了,那个天水王来之前其实日子过得挺好的,那里的人都是好人,欺负人之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代安澜小眼一红又想到了那段恐怖的日子。
“安澜,那些不好的记忆就不要说了,让它慢慢过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去给你们报仇,你给我说说有哪个家伙欺负你了,晚上你姐夫去打他屁股。”王阿贵赶紧制止住小姑娘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了张煜给他使眼色,意思是人家已经回忆过一遍了一会儿我给你说,别让小姑娘再伤心了。不过王阿贵对小姑娘的经历也不感兴趣,能活下来就好,过去的事情也没必要知道。
“没有,村里人对我挺好;那些坏蛋不喜欢我这类型的,所以我们几个同学就侥幸逃过去了。”代安澜赶紧说道,她年龄虽然小,但是她也知道王阿贵口中的这个“欺负”和“打屁股”是什么意思,可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她必须甄字酌句地说出自己的意思,不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可不知道。
“同学?那里你认识的有多少女孩?就是你信得过的,还有是谁带着你们从西安跑这么远跑过来的?”王阿贵听出这里面应该有高手,否则的话不可能带一帮女大学生跑这么远。
“算上我6个女生,算上男生和教官一共10个,都是一起跑过来的,校友居多。去年我们参加野外集训,参训的军医有好多呢,结果活下来的就剩我们10个了。是我们教官带着我们逃过来的,本来我们穿的都是军装,最后都换成便服了。”代安澜提到她的教官很是兴奋,这让王阿贵心头感到一丝后怕——莫非陈二狗的小心思要泡汤?
“你是军医?军校的?你们教官挺厉害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吧?男的女的?”王阿贵感到这个教官绝对不是一般人。
“嗯,我是第四军医大的——以前是短发,现在长长了。”代安澜抚了一下马尾辫继续说道,“教官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平时觉得挺普通一教官只不过很帅、很儒雅而已,但是他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他说他以前打过仗,我们不信,他太年轻了,不可能打过越战的;但是逃命的时候他真的什么都会,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慢慢的我们才相信他可能打过那些秘密的仗。”
“两个教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王阿贵眉头皱了一下,打过仗,年纪轻,那么能往外说的、可以算上战争的也只有“小鸠山缉毒战”了,而特种部队执行的那些秘密战斗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直到死都不能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碰上故人了。
“男教官三十岁了吧,比你大点,叫程飞;女教官也二十五六了,叫李佳阳,是学姐,留校任教的,也是名军医。”提到程飞,代安澜的大眼睛里就开始闪动着小星星,同时也含着一抹遗憾。
“嘿,还真碰到故人了。”王阿贵笑了,程飞,好多年不见了啊,没想到能在这末世重逢。
...
漆黑的雨夜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不时将夜幕撕成一块块碎片,一声声炸雷不断震撼着天地间的一切,如瀑般的大雨似乎要将这尘世的罪恶尽数洗清。面对天神之怒,荒野上的丧尸仿佛也知道恭敬一般不再没日没夜的嘶吼。
当闪电照亮无边的荒原时,除了一个个杵在荒野里、仰着脑袋不知所措的丧尸外,15个身着雨衣的人影在树林和沟壑间快速前进,仿佛满天的惊雷和瓢泼的大雨和他们无关一样,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喘气,也没有人掉队,15个人就这样在泥泞不堪的黄土高原上疾速行军,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和腰部武装带上别着的刺刀、手枪在向路边的冤魂宣告这是一个真正的杀人夜。
...
“姐,他们真的能把那些坏蛋打跑吗?”雷电交加的夜晚,瘦弱的代安澜缩在墙角的被子里有些害怕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姐姐。
“能,他们厉害着呢。阿贵哥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还有你姐夫,他们都厉害着呢,那些太岁啊、太保啊,不过是些小蚂蚁。”代安阳搂住妹妹,若有所思地说道。
“姐夫对你挺好啊,都这世道了还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我见过的夫妻中,不打老婆的都算好男人了。嗯,我们程教官也算一个,对佳阳姐从来不打不骂的。”代安澜提到程飞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当初要不是他收留了我,估计咱现在也见不着面了。他们这些人虽然一个个大男子主义得厉害,但是对自己女人还真的挺好;但是咱们得懂事,不然的话这群人犯起浑来也是六亲不认的。”
“姐,你爱姐夫吗?他好像连大学都没上过耶。”
“傻澜澜,我当然爱他了,也许以前不爱,但是慢慢的发现自己离不开他了,也许这就叫日久生情吧。至于他上没上过大学这些都不重要了,两个人能活着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嗯,我要找男朋友的话,一定要找个程教官这样的男人,有他在我感觉特安心,他太强大了。”
“唉,听你说的这么好我都不太相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啊。阿贵哥倒是上过大学、打过仗,人也好,但是太阴冷,也只有婉儿姐这样刚烈似火的女人能制得住他;雨堂哥读过警校,打过恐怖分子,心眼也好,但是太木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也只有燕子这样单纯的女人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其他男人呢?都是这样,有好就有坏,至于你说的程教官他不是有李佳阳了么?你就别想了。”代安阳搂了搂妹妹,叹了口气心道:我可怜的妹妹啊,你逃难的经历太简单太简单了,和这群人整天生死一线间的日子根本就没法比较,这世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完美的男人呢?但愿你能找到你想象中的男人吧,其实老许也挺不错的,除了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代安阳,你想什么呢?这可是自己亲妹妹啊!
“姐,你怎么了?”代安澜看见姐姐自己给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赶紧问道。
“没事,蚊子。”代安阳赶紧解释
电闪雷鸣不时把陡峭的黄土高坡照射得亮如白昼,在一段高达0多米、80多度的陡峭土坡上,15个如鬼影般的人在慢慢爬行,被大雨浇得松软的黄土层不时在他们脚下打着滑。这15个人没有任何攀爬用具和保护措施,他们所有的攀爬用具只有两双手、两只脚以及手中的两把八一刺,如此险峻的地形在他们脚下仿佛攀岩玩耍一般随意,天上的惊雷仿佛根本吓不到他们一般。
“快到了!大家坚持一下!”爬在第一的金雨堂把一把八一刺狠狠地扎进黄土层中,粗壮的胳膊一收身形再次向上前进了一点。
“队长,老陈、老许!要不要等你们一下?”爬在第二的钢索支撑好身体停下来向下面喊了一声。
“上你们的,到上面等我们!”爬在第七的王阿贵冲上面挥了挥手,吐掉一口泥水喊道。
“这比攀绳子还难!你们放手的地方都给哪找着的?”爬在第九的陈忠腾出一只手抹了把满是泥水的脸。
“兄弟们,等等我吧,你们就忍心看着你们的老许和伟哥落在后面?”爬在第十一的陈二狗一边把八一刺扎到黄土里一边喊道,“伟哥!快点,太不坚挺了!还空降兵呢!”
“你还坦克兵特种兵呢!就这德性!俺也没学过攀岩啊!”爬在倒数几个的刘伟哭丧着脸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能下刀的地方。
“老金白教你了?第一次实践都这德性?看你慢的!”陈二狗甩了甩头上的泥水。
“我慢?你就在我头顶上你还好意思说我慢?”刘伟往后面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真是倒数里面的数。
“大家禁声,快到山顶了。”两个人一上一下一边对骂一边又爬了一段距离后,上面人传人传下来禁声的命令。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15个人才全部爬上了坡顶,个个都像落汤鸡一般,尽管穿着分体式军用雨衣,但是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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