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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些符文,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吧?”中年人说着,定定的看着李思竹。
“我不知道。”李思竹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先生请自稳便。”她说着,也不等中年人回答,便急匆匆的转身跑开了。
中年人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惆怅之色。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他自言自语的说着,俯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抚摸起巨石上的铭文来。
李思竹和随侍的丫鬟会合后,便急急的向码头赶去。
她知道,今天是他回家的日子。
此时的码头,聚集着不少福州当地的官员,显然他们也是来迎接他的。
虽然她碍于礼教传统,不方便亲自前去迎接他,但能远远的望见他,也是好的。
海面上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汽笛鸣响,人们纷纷转身面向海边,李思竹的心跟着汽笛声,剧烈跳动起来。
不多时,一艘高大威武明显带有法式战舰风格的龙旗军舰出现了,那就是“开济”号装甲巡洋舰,看到站在飞桥上的他¤∧,,她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那个刚刚和她说过话的中年人,正立在一处隐蔽的角落,看着她,看着“开济”号,神情变得分外凝重。
“林逸青……你会知道这个秘密吗?”
入夜,细雪纷纷。
福建的冬天一般是不下雪的,但是今年不知怎么。却一连下了几场雪。北部地区的雪还很大。但福州城,一直是细小的雪。
光禄坊的后门出来是条深巷,几个人正策马缓缓离去。月光拉长了投在青石路上的人影,旁边有一骑套着黑色斗篷看不真切。李向天隐隐觉得,那个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一阵风裹着雪粉刮过,人马的影子都模糊了,李向天陡然觉出彻骨的深寒。他眺望罩在雪雾中的山顶,目光虚浮得没有焦点。心里空落落地一荡,回头去看,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敌人对宝藏的消息知根知底,并且矛头是指向自己的,若处置失当会失去什么?他心里清清楚楚却又不敢去想。这些年粗茶淡饭的日子过下来,竟真有些眷恋了……是依赖吧。若放在早年,生出这种念头简直可说是荒谬,可如今,有些东西竟真的放不下了。
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印子归推开两扇门,抬头猛地看到忆零握着手炉站在檐下。碎细的发丝被风吹起来,沾满了雪片。
就这样左右思顾地走着。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李向天推开两扇门,抬头猛地看到佩瑶握着手炉站在檐下,碎细的发丝被风吹起来,沾满了雪片。
“回来啦。”佩瑶轻轻走过来,只是将手炉推到他掌中,扬起手掸着李向天外袍上的雪粉。看着她的时候,李向天心里渐渐暖了起来,不知怎么忽然生出小淘气,在她被寒风冻红了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讲:“冷不冷?”
“怎么不冷?”妻子竟似乎猜到一点他的心思,并不调笑,只伸出白生生的指头在他眉心上不轻不重地一点:“都快做父亲了,还闹还闹。”语气到了后面,也不自觉地有了些孩子气。
有一个瞬间,李向天忽地愣住了。天上开始飘落的鹅毛大雪,落在心上开作了一片片白花瓣,像是妻子那个动人的笑容,偏偏冰凉得使人担忧。从前在大军出战前,佩瑶会和许多年轻女子一起,一袭白衣的跳着“天使之舞”的舞步,那是第一次见到她,原本在搏杀中早已化做古井的心竟泛起阵阵涟漪。山下是绵绵起伏的草原,头顶有鲜红似火的晚霞,天地之间,仿佛只这个女子在起舞,庄严而神圣,让人不敢生出一丝觊觎的念头。那是与“渤鬼”开战的誓师仪式,圣军中杰出的年轻将领到了多半,山脊上起伏的人群不断发出低声的惊叹,直到最后看见石柱上那个漫舞的女子双手盛开如莲。那是天上圣母的手印,而从虚无的空间里,真的长出了无数朵雪白的莲花,围绕在她的身边,被晚风吹向天空。面对这真正的神迹,有人流泪了,有人虔诚地拜伏在地,最后都化做昂扬的高呼(这是什么梗?上帝显神迹预示能打胜仗?)。只有李向天是惊叹的,单纯的惊叹,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贯穿于与佩瑶相识的数年间。
后来在荒莽古泉边,也是月光下的夜晚,神舞者依偎在他怀里,赖不过恋人一再罗嗦,跳了禁忌的诛妖之歌。那晚妻子穿着暗红的裙摆,当她舞动起一个又一个回旋时,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惊艳。在一腔热血的李向天眼中,诛妖之歌最终化做了曼陀玲的夜唱……
可如今,妻子那轻轻一点后额头竟微微生痛。独自操持着这个布衣之家的家务,短短数年就在她指上留下了痕迹。衰老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正渐渐夺去天父上帝的神迹。她原本是被捧在天上的花朵,不该也不能染上凡俗的尘粉,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为了谁?那些开在心上的花瓣化了水,冷暖只有李向天自己清楚。
他拉着妻子的手走到客厅里坐下,沉思着应该怎样开口,可露在衣角外的枪柄早已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那些来寻宝藏的人到了?”佩瑶并不将手抽出,反转过来握紧了丈夫,神色淡定地问。
李向天心中安稳了许多,妻子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坚强,“是在英国的那帮人,他们当中有好几个已经过来了……” 他忽然不知怎样措辞,成婚后妻子一直让他远离昔日的天国同志,他却怎样也下不了决心,身份上的变化不能掩盖事实。他们这对夫妻是不被那些自认天国正统并敌视忠王一系的人认可的。更何况。还在军中的时候。李向天就察觉出忠王与天王不可能有真正的君臣之谊。忠王本不是甘居人后的人物,君臣对答,常常搀杂了许多心思,互相揣测,那种明争暗斗的苦闷和冗长,大概在双方的心头都存了芥蒂吧。到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虽已将荣耀和地位真正放下了,已经与从前离得很远。但有些时候,还是无法真正的做到切割。既然如此,还是该将自己的想法讲清楚,也不该对妻子有隐瞒。
“他们想找到忠王的宝藏,再行举事。”李向天说得平淡,心里却仿佛被一条胡琴的弦来回拉动,难受得紧,有个打算坚定下来。
妻子手上传来的温度凉了凉,过一会儿才有声音低问:“你想和他们一道去吗?”
李向天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细弦来回割成了几瓣,剧烈的疼痛将力量从身体里抽空了。过了许久依然缓不过劲。疲惫来得比打完一场昼夜交替的大仗还狠,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还是跨过了自己的底线。“我……想。”
房内忽然静下来,佩瑶的手依然放在他掌中,但却冰凉得像具没有情感的石雕。她沉思着,无数个责问从脑海里一一跳出,终于都忍住没问,转而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在等你的解释。”
有股微微的怒气冲上心头,随即又被自责替代了。独自面对数十个蒙古骑兵也不能让李向天感觉到这种压力,像被放在火上煎烤。而他需要保持冷静,不让妻子察觉到危险,“我找到思竹小姐了,她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麻烦,见死不救……我做不到。他们来的时候我忽然感到无力反抗,他们准备的事,我其实一无所知。我也知道,我们没有办法对抗渤人皇帝的,即使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已经决定将你带回去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其实,在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我不该带你来的,可我又不能丢下你……”
妻子的嘴唇白里透青,像水面泛起微澜时一样波动起来,“结束了。这是你说的吗?还是他们说的?他们是用我来威胁你加入,是吗?”
“是……在琉球的时候,他们就找到了我,威胁我如果不答应,就会对你下手,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原本我认为自己做得到。”李向天低下头去,像个胜了所有敌人的将军第一次俯首投降,“我错了。”
佩瑶一分分地抽回手,平静地说:“向天,你抬起头来。”
一记响亮的巴掌骤然拍在李向天抬起的脸颊上。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以为你答应了他们,就能让我平安无事了吗?”两串晶莹的泪珠在妻子的眼眶中打转。
她要的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个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她要的,只是爱啊。李向天怎么不知道,可单单这份感情就足够了吗?难道自己可以拿它当挡箭牌,来掩盖住佩瑶这些年受的委屈,并因了忠王遗宝这件事而让妻子再次陷入那种暗无天日的逃亡生活吗?
李向天默默解开腰带,将配刀和左轮手枪横在案上,这柄弯刀象是早就与主人有了感应,此时竟轻轻地鸣叫起来。“佩瑶,五年前放下这把刀的时候,我们曾经约定忘记从前的一切。如今它回来了,只是想要你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让我必须守护,就是你了吧。”
“不要逼我。”泪珠终于断线一样掉落下来,像无数柄刀子落在李向天心中。佩瑶哭着说:“向天,我为自己的丈夫是个英雄自豪。但我不能就这么让你去啊!我也怕他们找上门来,可我更怕的,是失去你啊……”佩瑶的嘴唇咬出了血,余下的话她讲不出来,丈夫又怎么听不明白?
李向天脸上忽然有了种肃穆的神情,他静静地说:“我知道了。佩瑶,我们谁都不怕。”他伸出一双大掌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一种巨大的幸福包裹住了傅佩瑶,她靠在丈夫身上,依然低声啜泣着。月光穿过窗外的落雪映在夫妻两人身上。有种别样的悲凉。
过了很久。李向天看看天色,轻轻地说:“要出去办些事。”
佩瑶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颊,点了点头,“等你回来。”
李向天想了想,说:“好,等我回来。”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傅佩瑶忽然回想起李向天承诺保护自己时那个庄重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她隐隐害怕起来,再看时茫茫雪夜中哪里还找得到丈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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