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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骤然静寂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
慕容雪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渣,心里也如同碎了一个东西,尖利的各种棱和刺张牙舞爪地侵入到血肉中,疼的她一个哆嗦。
耶律彦说出在心里纠结了一天一夜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待看到她瞬间苍白如雪的脸,和颤抖的手指时,忽然间觉得心情更加沉重。
慕容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地挤出一丝可怜兮兮的笑,“恭喜王爷。”
她不自觉地第一次在婚后对他称呼了王爷。这个称呼让耶律彦蹙起了眉头。她的反应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耶律彦在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这不是慕容雪。
上一次他不过是进了闭月的竹馆,她便激动地投湖,虽然不是自尽,但也可见她的反应有多大。所以他从昨夜就在想,怎么告诉她才能让她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其实,他大可不必告诉她,本来他娶正妃就是早晚的事,可是不知为何,老皇帝赐婚的那一刻,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慕容雪会有什么反应,自己该如何对她说。
他预想过几种场面,一是和上回一样“自残”,二便是哭闹,三是求他不要答应。但是她说了一句恭喜。
这种态度是最不让他为难的,但是,他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慕容雪再无一句话。默默的吃菜,也再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气氛沉默到让人窒息的程度,耶律彦一动不动,看着慕容雪将桌上的一盘龙井虾仁悉数都吃完了,然后又去吃拔丝荸荠,醉虾,他伸手拦住了她的筷子,沉声道:“别吃太多。”
“夫君第一次请我吃饭,我很高兴,多吃点不成吗?”
她依旧不抬头,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满腹的心事,看不见她的眼睛,让他有些着急。他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蛋抬起来,可是她刻意地垂着眼帘,依旧看不见她的眼睛。
耶律彦道:“你看着我。”
她的睫毛颤了颤,飞快地看他一眼,又重新垂下眼帘,她不能看他,再多看他一眼便会崩溃,便会在这楼上痛哭失声,将楼宇淹没。
“夫君,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
他起身下了楼,张拢付了帐,紧跟着牵过来两人的坐骑。
夜色已深,路上行人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只有万家灯火,照亮这座京城。
慕容雪踩着马镫却几次都没跨上去,她的手在哆嗦,腿也在哆嗦。
耶律彦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身前。
“王爷别这样,别人看见会笑话。”她急忙想要挣扎下去,耶律彦却紧紧地搂住她,策马狂奔起来。
慕容雪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握住拳头,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
玉娉婷这个名字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刺中了她的心脏,她甚至都看见了刀刃上的寒光。她不是闭月,是他的正妃,是他最名正言顺的妻子,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将是离他最近的人。从她以侧妃身份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想到有今天,但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想,直到这个消息骤然袭来,杀得她措手不及,浑身是血。
下了马,耶律彦走进大门,慕容雪跟着他的身后。路过隐涛阁的时候,她几乎不敢停下步子,匆匆道了一声晚安,便朝着镜湖而去。
耶律彦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追上去哄哄她,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梅馆,慕容雪第一件事便是将隐涛阁书房的钥匙,递给丁香。
“你把钥匙送给王爷。”
丁香怔了怔,跟了慕容雪十几年,她从未见过慕容雪这样的神色。
“小姐你怎么了?”
“去打猎了,好累,佩兰,我要洗澡。”
慕容雪穿着猎装,看上去的确是疲倦惫累,丁香不疑有他,便到隐涛阁,将钥匙交给耶律彦。
耶律彦接过钥匙,面色郁沉。
丁香转身就走,忽然耶律彦叫住她,“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在洗澡。”
“晚上好好侍候夫人。”
丁香应了一声,心里奇怪,怎么今天这样体贴了?
回到梅馆,慕容雪已经洗完澡,躺在了被子里。
丁香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连地灯都没点。
“小姐睡了么?”
“嗯,跟着王爷打猎累的不轻。”
两人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
佩兰小声道:“王爷对小姐越来越好了。刚刚出征归来,也没休息,便带着小姐出去玩。”
慕容雪听见这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对她破天荒的一次好,是有原因的。
翌日慕容雪起了个大早,佩兰打来热水给她洗脸净手。
丁香去叠被子,发现枕头是翻过来的,正要翻个面,突然手指一僵。
她三步两步到了慕容雪跟前,红着眼圈道:“小姐你有什么委屈倒是说出来,为何背着人哭。”
慕容雪拿热毛巾捂住脸,良久才放下来,回眸一笑:“我没有什么委屈,王爷对我这样好,带我去打猎,给我买了这么多衣衫,还带我去酒楼里吃饭。”
“定是他又欺负你了。”整个枕面都是湿的,她这是流了多少的泪水,才会这样,丁香抱着枕头哭的一塌糊涂。
佩兰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么?”
慕容雪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王爷要娶正妃了。”
佩兰一惊,立刻便变了脸色,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慎,便勾起慕容雪的伤心。
慕容雪苦笑:“其实,嫁给他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可是我自欺欺人,妄想或许他只喜欢我一个人,此生都不娶正妃。”说到这儿她有些哽咽,“我真是傻的可笑对不对?”
“不是。”佩兰流着眼泪摇头。
“这些日子,我如同走在悬崖边上,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那一脚就会掉下悬崖,终日提心吊胆,患得患失,今日终于落到悬崖下,虽粉身碎骨,却也终于踏实了。”
慕容雪笑了,这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佩兰越发难受,她哽咽道:“小姐,你太苦了,你明明可以,”她不忍心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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