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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里,他内心的激烈情绪开始转向。
然正当月仙如梦方醒之际,徐三爷却因力主抗战,被拘禁了起来。时日军长驱东北各战略要地,烽火连天,即使麻木的草民都开始有些惶恐之感,但当局却好似无动于衷,只不断打压抵抗之呼声,置世人的要求于对立面。这愈加激怒了对日人侵略有切肤之痛的草民,全国各地举行反日大游行,青年学生更是纷纷涌向南京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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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二十五回(3)
月仙对三爷被拘禁之事毫无所知,这天倒是在街上遇到从上海复旦大学来的请愿代表们,因对南京颇为熟悉,便引着大家直赴丁家桥的国民党中央党部。路上,又遇上了南京中央大学的千余名学生。浩浩荡荡到了目的地。
国民党中执委丁惟汾,面对门外的叫喊,只好打着伞、苦着脸子出来接见。请愿人群顶着雨,毅然提出了向日本发出最后通牒、积极备战和撤换外交部长等八项要求。然丁无法答复,只应付了学生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缩头避入中央党部楼内。
没得到任何答复,队伍旋即又转到外交部,可时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正廷避而不见。请愿队伍无人理睬,愈加愤慨难当,最后冲进了外交部大楼。王在外交场合上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等架势,不过还是极力稳住了桩子,故意板着脸批评学生胡闹!大伙忍无可忍,动起了手脚。在场的外交部职员见事态不妙,赶紧架起被殴的王欲从后门逃走。很快,军警赶到现场弹压!
激愤的人群并未就此罢休,来自全国各地的请愿代表汇集了逾五千之众,冒雨赶赴国民政府。这回硬着头皮出来接见的,是中央执委于右任先生。于先生比丁、王两人显得要机敏灵活,先是沉着地赞扬了学生的爱国热忱,然后拔高了嗓门道:“国民在此危亡之秋,有如此之热忱,本人放大胆说中国决不会亡,侵略者必须被打倒!”说完,于先生横扫了一眼无不被淋成落汤鸡的众位青年小伙,抻了抻衣角,又揩了揩脑门子上无意溅上的几滴水珠,嘴皮子咂了几咂,便作一副泰然相,一本正经地逐一回答了诸项要求。回答完毕,就在大家高呼“打倒×××”等口号时,于先生悄然隐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大伙儿发觉又上当了,于是强烈要求主席面见。无奈,这时穿着挺括的中山装、脑壳抹得溜光的蒋主席,只得被迫来到国民政府门前讲话。几句应景的客套话一过,又是老调重弹,先是委婉、曲折的方式对国民“劣根性”的批评,再煞费苦心地传达出他这个领袖有多么难当,大家伙儿可一定要服从中央决定,忍耐再忍耐……!最后道:“青年尤应用冷静的头脑,热烈的血,以应付国难,如若浮气太甚,不过加增国耻而已!”
放完话,主席便迫不及待地闪入。
可是主席到底是估算错了,到了第二天,中央军校大礼堂再次被愤形于色的请愿人群包围!
面对诸众草民不依不饶的请愿,以及连珠炮似的质询,他头都大了,只好干着脸子,表示“欣慰”,云云。不料,因听说其中有天津学生,竟毅然质问道:“东北失掉,东北人来请愿还可以,天津并未丢失,天津学生来请什么愿?”
在群情激奋的氛围中,为了息事宁人,主席最后发誓:“三天之内,不出兵收复失地,杀我蒋某人的头,以谢国人。”遂亲笔写下了“保证书”。
至此,众人才纷纷撤去。月仙亦就此离开南京这个伤心之地,随上海来的代表们返回沪上。
三天后蒋并未动一兵一卒,脑壳亦好好儿的。中国变成了一个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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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二十六回(1)
月仙回到上海,仍入天桂大舞台唱戏。此时,这个远东最大的城市尽管依然繁华而忙碌,但却已悄然起了变化。全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抗日救国、抵制日货的宣传画和标语。一些爱国团体扣押了囤于仓库中的日货,国人商店通通将日货撤柜,日本人店铺则被迫纷纷关门歇业。
不止上海,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抵制日货的运动,以后短短数月,日本对中国的出口几乎为零。而上一年,日本对中国的贸易几乎占到它全部贸易的一半,光运到上海的棉纱就有近十数万件,除此,煤、纸、日用化学品及大量的日本商品在上海滩倾销,还直接导致日本人纷纷涌向上海淘金,在沪日侨人数迅捷超过了其他外国侨民的总数,仅虹口一带,就集中居住了逾三万日侨。抵制日货开始后,日侨购买新鲜食物和消费的渠道被切断,引起了剧烈恐慌,许多人只得抹着泪水卷铺盖回国,留下的却也是坐立不安、提心吊胆,纷纷从各种渠道购买武器以防不测。
月仙返回上海后,先去找了迟恭岩。
在车水马龙的南京路三新百货公司前,月仙一眼撞见了混在人群中喊口号、散发宣言和传单的恭岩兄。他和诸青年边走边呐喊,行动敏捷,眼看着队伍继续向北游行,月仙赶紧追上,好不容易才拉住他。随后,两人找了个僻静处说话。
在一个小茶馆坐定,迟恭岩捞着袖子揩了揩脑门子上的汗珠子,圈着胡桩子的嘴巴一咧,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道:“我这些天都担心你呢!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
月仙心下黯然,刹时又勾起了一股子哀伤,一切的图像又都纷至沓来,眼睛模糊了,暗淡灰色的眼珠子凝定不动地悬着,还没开口,就先哭了,没有眼泪水,只觉得泪往心底流,滚烫的,迸涌着,一阵啜泣使他身体震颤,胸脯子不断地一起一伏,像波涛那样,鼻翼亦在翕动,“甭提了……一切都只是瞎费劲罢……”说着,左手一伸,咬牙将五指捏成了一个拳头,旋继又缓缓松开,扭头擤了擤鼻子,脸子抽搐,“一切……都只怪自己命薄罢!”然后语不成声地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从今以后,不要谈这个事了……”终是叹了气。
迟恭岩听后吃了一惊,料不到在月仙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亦料不到这世上还有像侯这等无耻之人!心里不由得怒气横生,那曾怀有的感念真个是片甲不留,只恨得牙齿痒痒。可看到月仙哀伤的模样子,却又一时口拙,无言以对,只管擂了一下桌子,把桌上的两碗茶水震荡得洒了出来,才道:“这世道……”说着端起茶碗就猛灌了一口,咣地放下,呼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嘴皮子和那又黑又密的胡桩子,“这和他妈强盗有什么区别!”
再看月仙那个样子,脸上的颧骨拱着,上面的眼眶和下面的脸腮都深深地凹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没有血色,身上穿的那件邋里邋遢的藏青秋罗长衫,飘飘然好似不着肉一般,愈发显得瘦弱。这样看了一眼,底下要说的话乱作了一团,只好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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