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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昨个还去看了,惜晴姐姐说,瑜妃娘娘自喝了娘娘让奴婢送去的玉梨膏已是好了许多,还让奴婢代为谢过娘娘……”
没有人注意到,宇文玄苍的眉心不经意的紧了紧。
“唉,好些便好,但愿瑜妃今年也能参加内廷家宴……”
“既是暂时无法欣赏合璧之作,锦翎姑娘便自唱一曲如何?”
苏锦翎挑眸看向方逸云。后者虽是笑得端庄合体,但是眼底眉梢俱是挑衅嘲笑……当着宇文玄苍的面羞辱她,是要让他看清楚谁为珠玉谁为鱼目吗?而她本就不是具备战斗力之人,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从未有如现在这一刻让她想逃离他的身边,即便是刚刚在雪地中的偶遇亦不能!
“既是无法欣赏合璧之作,夫人不妨伴奏一曲如何?尝闻听夫人的琴音亦不逊天籁,如此岂不妙哉?”
煜王撂了茶盏,背微靠进椅背,冷锐的眸中竟现出几分好整以暇的兴致。
伴奏?打开始你便护着她,现在你又让我为这贱丫头伴奏……你置我于何地?我竟要低她一等吗?你当真喜欢她到了旁人伤不得一根寒毛的地步了吗?
胸中怒火翻腾,脸上却笑得粲然:“妾身琴艺拙劣,怎忍污了锦翎姑娘的清音?”
极为短暂的相峙,短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在苏锦翎的心中却仿佛漫长得无边无际。
他是在护着她吗?即便是得罪了他的新夫人贤妃的外甥女也要护着她吗?
此刻,真想立即逃离此地……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无法给别人一个解释,亦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时,一个小宫女执流光青玉壶前来续茶。
也不知怎么弄的,壶嘴一歪,壶盖一落,滚烫的水顷刻尽数倒在宇文玄苍搭在案几的臂上。
玉壶当即碎裂在地,小宫女当即跪倒在地身若筛糠连求饶也抖不出半句。
贤妃惊叫一声,急卷了宇文玄苍的袍袖查看伤势……
苏锦翎也惊恐的抬了眼……
手臂已被烫得红肿起泡,还缭绕着浅浅水汽,可系于腕上的已勒进皮肉的一条浅雾紫的丝带却于刹那刺入眼帘……
那是她的发带,与他初遇玉秀山时系在他发上的。婚礼那日,昏沉间在他腕上见到这发带,还以为是幻觉,而那时尚不知她所认识的宣昌原来就是煜王……后他临去岚曦寺之前与她相会,她为了确认当日所见撩起那宽大的袍袖……果真!然而沾沾自喜过后早已忘了,想不到……他竟一直戴在身上……
“这是……”
贤妃自是看不出这丝带的名贵之处。
“王爷,胳膊伤得这样严重,还是解了这个上点冰蜜膏吧……”
方逸云爱夫心切,话音未落便要伸手解那丝带。
宇文玄苍只轻轻一挥便弹开了她的手,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使那只被拒绝的手臂亦是优美的滑落,却也让周围人都觉察到了他的不悦。
方逸云尴尬万分,立时红了眼圈。
贤妃也气他的不解人心拂人好意:“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要这样宝贝?”
宇文玄苍放下被卷起的袖子,缓声道:“我的护身符……”
“扑通”、
贤妃等人吓了一跳,齐齐转头,但见苏锦翎跌倒在地,泪如雨下。
“这丫头是怎么了?”虽然跟着忙活却一直冷眼旁观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严顺急忙上前扶住她:“在外面吹了半天风,该不是……”
“娘娘恕奴婢无礼,奴婢身子不舒服,奴婢想……”苏锦翎断断续续的声音同泪一起抖落在地。
贤妃自是没了心情,便让她回听雪轩休息。
严顺看着她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外,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般的提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啊,怎么会……糟了!
一时间,心思千转,不禁侧眸看向宇文玄苍,却正对上一双冷锐的难辨喜怒的眸子,且那冷峻的脸上亦是神色莫辨。
心再次被重重一砸,他急忙敛了心神,垂眸恭顺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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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身符……护身符……
他可真会骗人……
她口中喃喃,心底痛楚难耐。
一路泪水迷蒙,是压抑的却是止不住的哭声,好像要把积存了许久的酸涩尽数倾泻。
往事一幕幕乘着飘雪劈目飞过,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他淡定自若的放下卷起的袖子,刀唇轻启……
护身符……护身符……
何必……
她苦笑,泪滑至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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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腊八粥,年便一天比一天近了。
宫里过年的规矩多,未及除夕便已分外热闹了。
先是赏赐颁下,衣物首饰胭脂水粉……即便是最低等的宫人亦会按例分得些许。而平日有点头脸的太监宫女则按等级领了赏,均拿托盘盛着,拿红锦盖着,不得当众传看。于是仅从那红锦下面的隆起是高是低是大是小是根本判断不出赏赐的贵重与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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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得了一匹绫罗春锦,其上是穿枝花纹,一匹云霏缎,金银丝妆花,极是名贵,平日连才人都难得穿着。是贤妃感其对司设司崔女史的一片情意,特加赏赐。
另有镂花金簪一对,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双,细巧玲珑的各色宫花数支,点翠坠子、银嵌米珠耳坠各一对,外加巴掌大的荷包装的满满的金锞子。
苏锦翎自那日从雪阳宫回来就恹恹的病在床上,这些赏赐都是樊映波帮她领回来的,这么大的一堆抱回听雪轩,不知在路上又招了多少人的侧目,毕竟她不过是个照顾宠物的小宫女。
说来这病也奇怪,初时料是着了凉,吃了几副药,倒愈发严重起来,白日发冷发热,晚上睡梦沉沉。她以前在电视里看过古人只得了点小病,却因医治无效便年纪轻轻的去了,于是愈发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病便好像又加重了几分。
贤妃疼爱她,没有将她像一般宫女般得了病便送往安立堂,而是让她在听雪轩好生养着,另樊映波亦没有担心她会将这病气过给自己,倒是一有时间便来照料她,端水喂药。
虽然脸色依旧是沉沉的,不过对她的照顾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苏锦翎总想感激一番,可是樊映波那不动声色的拒绝倒让她觉得如此倒是辱没了人家的一片真心实意,只得默默记下。
她整日窝在床上看窗外一片雪白,偶尔也会生出黛玉式的忧伤,只惦记这身子几时才会好起来。
瑜妃也遣了惜晴来看她,亦带了些年节小礼,多是解药后口苦的小糕点,酸酸甜甜,倒使她的胃口开了不少。
然后便到了祀灶前的掸尘。
因苏锦翎久病不愈,前来除尘的宫人便格外仔细认真的将墙角床下及屋柱屋梁等处一年的积尘清除干净,又擦洗数遍,就连箱柜上的有些灰蒙蒙的铜把手都擦拭得铮亮,阳光照在上面直晃眼,看去都令人心里敞亮,病也似都好了许多。
腊月二十三,礼部尚书代皇上率百官祭灶之后,便能听到零星的鞭炮声自窗外传来。
一日上午,红棱窗上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音。
推了窗,伴着清雪飘入,一只叽里咕噜乱转的小眼睛出现在缝隙处。
是小番子。
见了她,小嘴一咧,清脆叫道:“姐姐……”
她笑了:“快进来,小心凉着。”
本来就较胖,而今穿了厚实的滚毛边藏蓝棉服的小番子更像只小棉球,就那么从门口滚到床边。
“冷了吧?”
苏锦翎牵过他的小手要给他暖暖。
他急忙抽回来使劲摇头:“殿下说不能让姐姐病情加重……”
宇文玄铮……竟是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因了在雪阳宫的一场大闹,第二日那对双生子便被皇上下了禁足令。
想来虽是一场误会,却是一心为着她,结果被连累。他是那样一个活泼爱动不服管束的性子,却被禁足宫内,怕是要憋疯了吧?而自他被禁足后,她竟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亦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自是因为心事烦乱,然而细想来,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他将她视为朋友,视为知己,帮着她,护着她,即便被禁足亦是惦着她,可她又是如何对他的?
这一病,将许多心思放下,有些事方渐渐想得明白了。
“八殿下……还好吗?”
小番子眼睛一亮:“若是我把姐姐这话带给殿下,他一定不会再去后园砍树了……”
砍树?苏锦翎瞪大眼睛。
小番子急忙捂住嘴,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殿下听说姐姐病了,担心得很,却又不能出宫,只得让小的来看看姐姐是否安好,还给姐姐带来了这个……”
小番子从鼓囊囊的胸口掏出一个锦盒,打开……
竟是几张形状不一颜色鲜艳的纸片,却是规规矩矩的叠着,旁边的暗格里是三根筷子样的短棒。
见她不解,小番子得意洋洋的取出那堆纸片,抖了两抖……
纸片连缀展开,竟是只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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